在今年的“3·15”晚会中，央视曝光了部分企业在线下门店安装摄像头，在消费者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取消费者人脸信息的现象，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。

装摄像头，通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，给予一定的人身保障；或是留下客观证据，用以解决未知的纠纷。如今在公共场所内，摄像头已经成为标配。

但如果购房者去售楼处看房也要被拍，还要被“人脸识别”，你能接受吗？去年11月，山东济南有一名男子戴头盔进入售楼处看房，就是希望保护个人隐私，防止售楼处内的摄像头进行识别抓拍。

杭州是否存在这类现象呢？昨天下午，记者实地走访了临安区多个楼盘的售楼处。

记者目击： 有售楼处安装了10余个摄像头

在临安区青山湖板块的银城青山桂语售楼处，刚进门，就有工作人员提醒：“看房先前台确客啊！哪家带的，登记一下。”

“确客”是什么意思？

现场看到，门口左侧是接待前台，坐着几位置业顾问；右侧放置了一排桌子，桌上摆着“贝壳”“房友圈”等5家平台中介的桌签牌，后面坐着的是这几家中介对应的工作人员。

在我们前方，刚好有位中介带着两位看房者，在前台登记。

看房者要在前台留下姓名、电话，并勾选是“自然来访”还是“渠道推荐”，然后售楼处再安排置业顾问带着介绍参观。

轮到我们登记时，瞄一眼登记簿，看到翻开的这一页已经写了9组客户的信息，只有一组是“自然到访客户”，其余8组都是“中介渠道推荐”。

这样看来，所谓“确客”，也就是确认客户来访渠道的意思。

现场发现，有3台看起来像摄像头的设备就装在售楼处大门内，正对着门口，可以说只要进这个门就一定会被拍到。在另一个房间的沙盘讲解区，我们发现天花板上又安有3个摄像头。等走到休息区，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两个摄像头“等”着我们。

我们观察到，在这些摄像头旁边，都没有粘贴相关说明。是否正在进行拍摄？拍摄内容要做什么用途？也不得而知。

问带我们参观的青山桂语置业顾问：“为什么售楼处要装这么多摄像头？”置业顾问解释：“主要是怕被抢客户。”他也承认，这些摄像头有人脸识别的功能。

在临安区另一个楼盘中天珺府售楼处，同样有大大小小3个摄像头正对着入口，一种摄像头较大，放置位置较为低矮；另一种摄像头固定于天花板，更隐蔽一些。

在中天珺府的整个看房过程中，算上走道、沙盘展示区、样板房的摄像头，数量超过10个。有时同一个地方，就装着多个摄像头。

我们问这里的置业顾问：“装这么多摄像头干什么？”置业顾问没有正面回答，只说：“杭州其他售楼处也是这样的，就是为了保证安全。”

青山湖科技大道旁的在售项目绿地亚洲公园售楼处，进门后，在大厅天花板的角落中，我们同样发现了小型摄像头。

业内人士： 人脸识别摄像头，主要用于“判客”

一位开发商内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摄像头，多数是为了“判客”（有些开发商也称“确客”，是同一个意思）。

“现在开发商卖房子的渠道比较多，有开发商自己卖掉的，也有请分销中介帮忙卖的。如果是分销中介带来的客户，我们就会通过这个人脸识别的系统，来‘判客’，也就是判定客户是自然到案场的，还是分销中介带过来的。”

在实际买房过程中，有时，购房者会自己先到案场看房，看好了决定要买，再找分销中介要优惠；有时先从中介处了解优惠，再到案场询问总价，进行比较。

据了解，如果中介带来的客户成交了，开发商会支付中介一定的佣金抽成；但如果客户此前自己去看房时在售楼处留下了“自然来访”的身份信息，那就是列入“案场”客户了，一旦成交，开发商视为自己卖掉的。中介再带这位客户来买房，也是得不到佣金的。

这位开发商内部人士还透露：“中介卖房的佣金比较高，有时候为了赚佣金，还会给客户返现，或者撬案场的客户。比如会和自行去看过房的客户说，‘你直接去买，没有优惠。跟我去买，我可以给你返现几千元到1万元’。中介可能会通过这种方式，把一部分还在犹豫的客户，通过返现拉过来。而开发商当然不愿意为这一类成交支付佣金，所以会在案场装满摄像头，识别记录自然来访的客户，省下这部分佣金。”

如果戴着口罩，人脸还能识别吗？这位内部人士说：“我们售楼处，戴口罩、戴摩托车头盔的，都识别不了。但我也看到新闻说新技术是戴口罩、戴帽子都能识别的，不清楚其他售楼处是否已经用上了这样的最新科技。”

小何曾在杭州一家大型中介机构做过“一手房带看”工作。他告诉我们，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摄像头，这在行业里早已经“见怪不怪”了。

“在杭州，只要是我们有合作的楼盘，基本都装了的。”小何说。

从杭州多位置业顾问那里，我们也证实了小何的说法。“现在几乎都装了人脸识别”“你应该问问还有哪家没装的”。

小何说，这种识别人脸的摄像头，一般装在售楼处进门登记的地方。2020年在临安区九州街附近的一个新楼盘，他带客户看房时，“还曾经看见过，有位楼盘销售人员为了确认客户，用iPad偷拍购房者的照片”。

律师说法： 侵犯了购房者隐私权 可要求立即删除

“以前在售楼处留过一次手机号，电话就被打爆了。现在售楼处到处都是‘人脸识别’，我就是看个房，就被抓拍识别了，想想就不爽。”此前，我们曾接到过多位购房者类似的投诉。

针对“人脸识别”涉嫌侵犯隐私，有可能泄露身份信息等问题，我们也咨询了律师。

浙江泽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林维钢律师明确表示：“从民法典的角度来讲，采集购房者的人脸信息是侵犯隐私权的。”

“或许售楼处是从区分客户、保障安全等等角度安装摄像头。但个人认为，购房者的隐私权应当优先保护，毕竟售楼处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进行相应保障，并不一定要通过采取人脸识别这种方式。”林维钢律师说。

他认为，现在很多人印象中，对人脸采集的权利还不够重视，但这的确是属于消费者的隐私。如果购房者发现自己被人脸采集，甚至被偷拍，可以要求立即删除相关面部信息和照片。